说到端午就会想到划龙舟，包粽子，回娘家的姑娘带着姑爷回娘家“送端阳”。节礼一般是咸鸭蛋和皮蛋，这些都是好东西。长大后不再对咸鸭蛋皮蛋有什么兴趣，粽子也是可吃可不吃。女儿小时还爱带她看划龙舟，现在她也大了，我也没有顶着太阳去看划龙舟的兴致了。
但端午挂艾蒿的习俗我却没有丢。
记得小时候端午节的清早爹妈就会去割艾蒿和菖蒲，带着端午节清晨的水气的艾蒿和菖蒲挂在门上是辟邪的圣物。艾蒿干后就收在杂物间里，夏天阴湿天气蚊虫多时会拿出来燃烧熏蚊虫，效果很好。小弟两三岁时夜里皮肤瘙痒，睡不安宁，妈用艾蒿煮水给他洗澡，几天就好了。我不爱香水，但特别喜欢艾蒿香，八年前曾写一篇小文描述端午的艾蒿香。故端午挂艾蒿的习俗我一直没有改变。
去年的今天去医院的路上看到艾蒿不能买，到医院后就催老公去菜场买，结果太迟没买到。妈也喜欢艾蒿，但她已经离开农村，住在城中村，周围都是建筑工地和废墟。但她特别留心找哪里有艾蒿，终于在火车站前的一处废墟找到几根。用木板小心地把它挡着生怕被别人发现了。去年端午这天蒙蒙亮就去割回了家，听到我没买到艾蒿，下午赶着和爹给我送到医院，艾蒿虽然已经没有了早晨的水汽，但浓郁的香气驱散了病房的消毒水味。看到我高兴，妈挂满汗水的脸上是一种幸福的满足。
以前门口的艾蒿干了，细碎的叶片洒在地上，就扫出去丢了，杆子太粗也丢了，不过剩点细枝和枯叶胡乱折断了塞在袋子里，想起来了拿出来一些长长短短的枝叶泡水洗脚，用不到几次就用完了。去年这来之不易的艾蒿我格外珍惜。晾干后老公把杆茎叶全剪得碎碎的，连那最粗的杆子他也舍不得丢，剪得额头上青筋爆出，用中药店装中药的网袋装了一袋放在衣箱里。平时打开衣箱就有醇厚的艾蒿香，抓一点放在小布袋里丢在木盆中，开水倒下去，满室艾香扑鼻，二十分钟后加水泡脚，感到浑身舒泰。昏黄的水要到第二天晚上才舍得倒，因为舍不得那份余香。因为用得很省，快一年了居然还有一小袋，闻一闻，还是那么香……
早晨本来只想写几句话记录端午，结果拉拉杂杂写了这些，看看已经九点，心里一直着急怕今年去迟了又买不到艾蒿了，丢下手机先去菜场，想着回来再写个结尾。不料在菜场又有故事想写。
菜场里好多人都拿着艾蒿，我放下心来，看到一个摊位前好多艾蒿，围着很多人，赶过去就买了两把。这时候才留心听到旁边的顾客都在讨论真假艾蒿的问题，摊主说她这是野艾蒿，叶子细些，别人那是种植的，没有她的好。但有人把已经买了的退了回来，就说把钱退我，摊主也不说什么，收了艾蒿退了钱。我想起妈是说过有一种水蒿子和艾蒿很像。看着摊主满是皱纹的脸和手，我也不忍心说什么。就拿着这蒿子往外走，离摊位远了，一些老人告诉我这确实是水蒿子，还有些人笑城里人艾蒿都不认识。我哭笑不得，我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哪！不由想起小时候的儿歌：知识青年下乡来，牛屎粑粑当锅盖，麦子当韭菜。拿着水蒿继续找艾蒿，又看到一个摊位，买的人很多，都指着我的水蒿说我买的是假的，一对比，真的叶子大一些，香气也更醇厚。果断地又买了五把，看到叶子蔫蔫的，想到妈说过不是端午早晨割的艾蒿也不算真的，就随口问道：这是今天早晨割的吗？摊主说：昨天晚上割的，今天早晨割，还要整理，再来都中午了，要买的都买了，市场上是买不到端午早晨割的艾蒿的。摊主真是老实人，我表示理解，抱着七把蒿子继续走。咦！又看到一个摊位，蒿子中还夹着菖蒲，看起来更地道。我问：你这是真艾蒿吗？摊主是个耿直哥，呛我一句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？真真假假哪里说得清楚！
这一句话突然让我眼眶湿润，也醍醐灌顶：真正的带着端午的清晨的水气的艾蒿是再也找不到了，妈已去了遥远的天国。只有去年剩下的小半袋艾蒿能确定是真的。
抱着七把艾蒿回到家，我把大多数人心中的真艾蒿放在门口，把大多数人心中的假艾蒿放在楼道，把去年的艾蒿放回衣箱中，不会再用来泡脚……
作者简介：天地一尘，本名张崇琴，1970年出生于湖北荆州，中学语文高级教师。